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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立華原創小說:要債

 

前幾天連隊要求寫一份貧困申請,主要是用來說明貧困的原因和實際情況,當我寫到欠債8萬元的時候怎么也寫不下去了,父親前幾年在工地上掙來的錢都打了水漂,像我上大學那會兒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父親東拼西湊從親戚朋友那里借來的,工地上的包工頭不停地換,掙的錢也不知道問誰要,入不敷出,積累的債務也就越來越多。

真想不起來父親是從什么時候就走上了漫漫要債路,好像是我7、8歲,也好像是我15、16歲,不是不愿想,而是一想起刻骨銘心的要債,心里就像扎了根刺,卻還要用父親借來的錢去讀書,可悲的是學習成績也平平……

那年臘月二十九,一大早我還在熱炕上的被窩里暖著,母親就把軍用棉大衣,棉帽,棉手套捂在我的旁邊,一看這行頭,我就知道父親是要出遠門了。咕嚕咕嚕地在熱炕上倒騰著,母親讓我趕緊下炕穿鞋,還威脅我若是再不起來,明后天也別跟著父親去逛親戚。我一聽這哪行,跟著父親逛親戚可有壓歲錢收嘞!我立馬穿好衣服,一咕嚕就跳下了炕。

煤爐上的茶壸蓋不停地跳躍著,我提下茶壺,舀了幾勺冷水,摻好水搓了幾把臉,啃了幾嘴母親為過年準備的油果子。攤開作業本,我瞅題,題瞅我,初二的數學真的是越來越難了,正當我絞盡腦汁時,

聽到外面響起摩托車的嘀嘀聲,大伯又來找父親和他去要債了。

開春,大伯和父親都是一個包工頭,工程快要竣工了,包工頭死活也聯系不了。父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打了幾次電話無人接聽也就善罷甘休了,可大伯不干,他誓死也要拿回自己的血汗錢。

還沒進門,就聽見大伯聲張著:“老子走南闖北多少年,什么人沒見過,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出它個龜孫子!”母親一看這架勢,心想著就憑這架勢,血汗錢應該打不了水漂了,她匆匆忙忙地為父親收拾著行當,并埋怨地跟父親說:“這下可終于打聽到下落了,你掙的是血汗錢,咱不靠偷不靠搶,你有啥不好意思的,過年可就等著這

筆錢了,年后地里還要施化肥,文文也還要買復習資料……”

母親說的話,父親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母親還要準備說,父親卻說了句:“燒好你的飯就行了,圈里的羊快下羔了,你盯緊了,要債的事情我心里有數!”父親打斷了母親的嘮叨,母親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和我送父親出遠門。

臨走前,我和母親站在門口送他,天陰沉沉的,剌骨的寒風呼呼的刮著,風吹到臉上像刀割一樣。雪已經下了整整一夜,仍然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雪花中還夾雜著雹子,打到人臉上又冷又疼。放眼望去,不僅人影無處尋覓,連雪地的野雞印也看不見,老棗樹上的寒鴉慘叫了幾聲,父親被包裹得像只肥胖的企鵝,行動也有些笨拙,大伯已經啟動了摩托車,扭頭跟父親道:“紅,你跟緊我了,咱慢點走!”父親像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尾隨其后。

老家人過了臘月二十三就不去要債了,都說小年還去找人家要錢,新的一年更是沒得錢掙。大伯在浙江地帶漂了幾年,他可不信這個邪,就像他說的,他什么人都見過,想著他身上別個小靈通,我就覺著他

威風凜凜瘰。恐怕這是今年最后一次討債了吧,總不能過了二十九還去包工頭家要債吧,父親遠去的背影讓我有些擔心,萬一再要不回來怎么辦? 前幾次去包工頭家門都不開、但這次大伯托人打聽到包工頭媳婦在當地政府上班,他們要跟蹤包工頭的媳婦才能進得了他家的門。昨天晚上,大伯就來我家商量對策:“我都打聽了,明天他媳婦去政府值午班,我們就在政府門口等他的媳婦,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當官的都好面子,街上辦年貨的人這么多,只要他媳婦不帶我們去見他男人,就在大街上嚷嚷,或者去她政府上鬧,旁邊的老百姓肯定都看不下去!”父親一個勁地猛吸著一盒兩塊五的劣質煙,母親拍手叫好。父親白了母親一眼,母親剛要張嘴,想必是有外人在,話到嘴邊,母親又咽了下去。

中午母親做了湯面條,我端著碗,用筷子攪來攪去,她大聲呵斥道:“沒肉,別攪和了!”我埋著頭,吧唧吧唧地吸溜著,母親又狠狠地沖我翻了個白眼:“跟你老子一個樣,都是窮酸相!”

老家吃飯必須端起碗,吃飯還不能發出聲音,可吃飯吧唧嘴的毛病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改掉,看來窮酸相估計得伴我一生了!

怕是母親突然想起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又心平氣和地說:“等下午你爸來了就給你取排骨,再訂個奶油蛋糕,晚上咱們吃米飯燉排骨!”我一聽口水都流下來了,呼啦呼啦把只加了幾勺小米的湯面條吞下肚子了。

天色漸濃,我聽到外面轟轟轟地摩托聲,沖出去一看,摩托車剛好停在門口,父親坐在大伯的摩托車上,雙臂緊緊地抱在大伯胸前,瑟瑟發抖,面前的雪又厚了一層,耳邊滿是呼呼地風聲,我看他托在摩托上的腳耷拉著,感覺像是腫了一樣,他剛想從摩托車上下來,一起來,一陣寒風把他棉衣里的熱氣全部帶走了,父親打了一個寒戰,胃里一陣痙攣,想要嘔吐,多年僵硬的肌肉被扯得生疼,他從摩托車上滾了下來,又慢慢地蹲下,繼續蜷縮著。

大伯拖著父親疲憊的身體進來了,我趕忙迎上去,父親身上還有酒味,可父親的神態基本上還算是清醒,不然也不會安然無恙地坐在大伯身后從那么遠的地方趕回來,母親從后院匆忙地跑出來,一看父親喝了酒,八九不離十,欠債肯定是又沒要回來,“哇”的一下子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罵著父親:“就你老實,就你會做人,沒見過酒啊,我看這年咋過……”

父親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生性懦弱,嗜酒如命,尤其是討債的時候,只要包工頭說緩幾日,用上建筑公司沒有撥款的圈套,再用幾瓶酒輕而易舉地就把父親打發回來了,一來二去,父親每次都是被灌醉了酒冒著生命危險獨自騎著摩托車回來。一看父親喝醉回來,母親就不由自主的火冒三丈。

印象中從來沒有覺得母親是一個蠻橫無理的農村婦女,直到現在也是。她的善良分人,鄰里鄰舍沒有人不說她的耿直。父親要債無果,母親早就識破了包工頭的伎倆,有好幾次要債母親非要跟著父親去,遇到潑皮無賴的包工頭,她比包工頭更潑,揚言道:“四五十年了,土炕上長大的,我也沒睡過什么席夢思,你不是說再等等么,外面這天寒地凍的,你這小洋樓多舒服,今晚我們老兩口就住這兒等,什么時候等到了,什么時候走!”包工頭一看母親一本正經的樣子,想著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扔了錢就叫他倆趕緊走人。

有次遇到一個老是給父親灌酒的包工頭,母親擋下父親的酒杯,跟包工頭用一次性紙杯碰杯,包工頭還想著母親是虛張聲勢,試探性地剛要跟母親干杯,母親說:“你是不是男人,老娘用紙杯,你家窮

得工人工資發不起,高腳杯也沒有啊!”說著,母親像是在自己家樣,順手翻來酒桌上的高腳杯,咕嘟咕嘟兩三百的白酒見底了,包工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既放不下面子,又心疼自己見底的白酒。母親一口氣干完了一杯,揚著頭硬是逼著包工頭喝了一半,包工頭一看母親就是酒家,拼不過酒量只得掏腰包了。臨出門前,母親瞅著旁邊比包工頭小二十多歲的媳婦,笑瞇瞇地說著:“老宋,祝你們家和萬事興啊,生個大胖小子請我喝滿月酒啊!”

父親生拉硬拽的將母親拖了出來,還沒等到下樓梯,母親就癱倒在地,父親說:“不能喝還逞強,看你醉成什么樣子了!”

“不喝酒,能給還債啊……”

“你明知道老宋娶了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你還非要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難聽的還在后面呢,他要是今天不給錢,看我怎么埋汰他!”

“好了,好了,就你這樣要債,我以后哪還有打工的地方……”

“就這樣的包工頭,你還想跟著干?你豬腦子啊!”

 到了晚飯時分,債雖然沒有要回來,母親還是在集市的肉鋪里賒了賬,十里八鄉的都知道母親是爽快人,定不會是欠債不還的人,順帶著連過年的也給賒了。飯桌上,母親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我也沒有覺得盤里多了幾塊排骨而吃得很香,他倆都不說話,父親照例給母親夾了一塊最大個肉最多的排骨,母親又放到了我的碗里。

突然父親冷不丁地開了口:“老沈家的孩子是個腦癱兒,站也站不住,我哥倆進去的時候,他就趴在離我們不遠的餐桌上,口水流得滿衣服都是……”

沒等父親說完,母親就打斷了他:“又沒好意思提錢啊,別人娃可憐,自家娃就不心疼,沒有新衣服,沒有鞭炮、就連個生日蛋糕也沒有!大人不過年,文娃也跟著受罪!”

“老沈說他知道他孩子的病治不好,可還是想去大城市看看能不能進行康復治療,我也不懂他說的怎么治,幾杯酒下肚,老宋就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起來,哪個家庭碰到這樣的事情不倒霉,即使再

沒錢,人沒病就行了。這個病,那個病的,老天眷顧我們,沒讓我們害,錢也不是沒給,臨出門錢,給我和大哥人給了2000快,說是剩下的開春他上來給我們算……”

沒敢再看母親的眼睛,與其說不敢看,倒不如說心疼她的眼淚。

大年三十,父親和母親騎著摩托車去鎮子上辦年貨,往年這個時候心里早就樂開了花,有新衣服,有響鞭炮,母親每年可都給我準備小物件作為生日禮物,可那年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滴滴滴”摩托車的喇叭聲,母親來了,我接過母親手里的大包小包,雖說不高興,可還想趕緊看看母親給我買的什么新衣服,牛仔褲啊,小夾克啊。春節聯歡晚會開始的時候,我就15歲了,父親從酒箱里拿出一個硬皮筆記本,扉頁上面寫著這么一句話:心好命不好,富貴有遲早。命好心不好,富貴天遮掉。那年聽到這句話,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

這幾年,隨著農民工計系列權益保障的逐漸完善,父親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掙得錢再也沒有打過水漂。我來到部隊后、老倆口省吃儉用開了一家小超市,生意還不錯。鄉里鄉親有時候身上沒帶錢,或者像

春秋季節經濟緊張的時候,經常來我們超市里賒賬,老兩口嚷嚷著說:“不急不急,等年底再結!”

老兩口也不怕吃虧,母親還像要債的時候那么能干,動不動就跟我視頻聊天講講她要債時的英雄事跡。前幾天還打電話跟我說她要學駕照,我說:“你現在行動越來越遲緩了學那玩意干啥?”

母親說:“等你休假的時候,我開車接你去啊,省得你坐大巴暈車,媽開車慢,保你安全!”

超市開張的時候,父親打電話跟我說:“你給你媽打電話說說,把那句話做個牌子掛超市,她最聽你的話了,你說準管用

“哪句話啊?”

“就我寫在你硬皮筆記本上的那句話啊!”

“好話啊!弄唄!”

“經濟大權掌握在你媽手中啊!我說話不好使!”

“哈哈哈,我說,我說,你把那句話給我發過來!”

“渾小子,七八年了,你還沒記住,豬腦子啊!”

“你咋跟我媽一樣了,動不動就罵人……”

嗡、嗡、嗡,我打開微信一看:心好命不好,富貴有遲早。命好心不好,富貴天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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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要債
責任編輯:趙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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